科恩的这部新片围绕三个核心人物展开。Anton,一个杀手,但他不是变态杀人狂,他有自己的人生观和原则,而且他坚信自己的原则是最佳的,因为这个原则让他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中幸免于难。Moss,一个贪财的退伍老兵,因为200万美元陷入一场追杀之中,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聪明人,而且战争的经验也帮他和Anton周旋了一阵子。Tom,一个确确实实的老人,而且是一个出身于警察世家的警察,因此对于暴力他已经习以为常,但面对这个越来越荒诞的世界,也不得不“退休”,远离这个“Country not for old man”。 电影的前三分之二都是围绕着Anton对Moss的追杀为核心,突出展现了Anton的冷静和残忍,在Moss从墨西哥返回美国之前,科恩为我们展现了一次又一次的凶杀过程还有Anton和Moss的对决。这部电影最为高明的处理就是科恩将电影的高潮—墨西哥人,Anton和Moss的最后对决全部省略掉,将前面一直积攒的暴力情绪一下子全部收了回去,而没有将其爆发出来。因此故事的结尾显得格外模糊,我们只能从接下来的诸多细节来反推高潮阶段的事件过程。
1.Tom到达的时候看到几个墨西哥人仓皇而逃,死在屋子里面的墨西哥人是前面帮助Moss的岳母提箱子的“绅士”。
2.Moss的妻子和母亲在晚上到达,Tom向他们摇摇头。
3.Tom和一个当地的老警察吃饭聊天,提到那个“杀人狂”不仅杀了墨西哥人,而且杀了前台服务员和隔壁一个退伍军人。
4.Tom独自回到凶案现场,差点和Anton又一次正面交涉,但Anton从窗户逃走,Tom发现房间的通风口被打开,地上有一枚10美分的硬币。
5.Anton找到Moss的妻子,说Moss用妻子的命换自己的命,而他能做的只是让她猜硬币。Moss的计划和他第一次去住旅馆差不多,将钱藏在一个房间的通风道,自己再住在隔壁。但这次Anton先找到了Moss,Moss试图通过出卖妻子保自己的命,但Anton肯定不会放过他,于是杀了他,但他原来答应的条件也因为Moss的狡诈而取消了。之后他到墨西哥人的房间发生枪战,墨西哥人落荒而逃,但警察也赶来了。因此Anton只能够晚上再一次回到犯罪现场去拿钱。然后他又去杀了Moss的妻子,因为她运气不好猜错了硬币。
“就算是人与动物之间的斗争,结局都是无法确定的。”这就是科恩通过《血迷宫》,《冰雪暴》和《缺席的男人》告诉我们的,“事件的不确定性”同样也成为了《老无所依》的主题。而当一个人越老,越发感觉自己对于世界的控制能力是如此的薄弱,世界是如此的荒诞不经。没有什么社会,什么国度是适合老人的,是因为老人对于世界的认识更加透彻却也更加无力。因此Tom的叔父告诉他“你无法控制事件的发生,那是无用的”。接着,便是Moss的岳母的葬礼,暗示了对于老人,死亡是他们的最终去处。
影片最后以老警长的无力的醒悟为结束,走到这个醒悟,相信大部分观众都会觉得仓促和无所适从,历经数次意外的刺激的情节转换后,竟然以一个老人絮叨自己关于父辈的梦而结束,没有英雄,没有胜利,没有结局,也没有对未来的预测,只觉得震撼而无望。
导演用了大半的时间讲述猎人和杀人魔的周旋,猎人一如传统西部片里有勇有谋有性格的牛仔,杀人魔则冷酷精明而无处不在,如果在数次交锋后,道高一尺磨高一丈,在最后一分钟牛仔险中求胜,半死不活浑身染血的回到妻子身边,这会是一个经典的西部片。仅仅凭导演对镜头和叙事的掌控:拘留室内杀人魔勒死警察时的面部特写,警察死后对地板上挣扎痕迹的特写;西部荒漠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静的让人发慌,无边的暗夜中突然危光微闪;不管是阳光下还是黑夜中,枪声总是突然爆发随之又陷入寂静,谁不知道下一声枪响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,生命在这个荒漠中,脆弱而又源源不断,活着的人应当见怪不怪;牛仔和杀手数次斗志斗勇化险为夷……这仍然是一部值得一看的西部片。
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关于个人英雄的故事,我们的牛仔在枪战中轻易的死掉了,这个世界没有不败不死的英雄,如老警察给牛仔老婆讲的那个故事,再厉害的人,也可能在任何环境下被打败。这里要赞一下汤米.李.琼斯的演技,之前那个对年轻下属徐徐叨叨卖弄经验的老警长,在牛仔死后,也就是影片最后四十分钟,转变为主要角色,如果没有抓人的力量,观众不太可能从牛仔的故事中走出来而去关注他所要表达的东西。这时我希望,老警长用他的正义感或者丰富的经验、哪怕仅仅凭他的毅力能最后抓到杀人魔,这样我们能如释重负,道德上得到满足和安慰,也可警告一下自以为是的年轻人,年老者仍然蕴涵着爆发性的力量,他们更了解这个世界,这样变成了一部充满人性关怀的主流道德片。
可是老警长几乎动用了他所有的经验和智慧,杀人魔仍风影无踪不可琢磨,报纸上报道的那么多不可思议毫无人性的恶性事件,作为警察的他也只能像听听天方夜谈一样,无从追踪。老警长先于观众感到无力和绝望,看不倒未来的时候,他回忆过去,梦见了父亲和祖父,他们在他们的时代破案无数英勇无比,这份荣耀在他身上本应该继续。不是他不够优秀不够努力,是因为这个世界变得无从以以往的逻辑和方式来理解,杀人魔作恶,虽然以两千万美金为追踪线索,但如那个私家侦探所说,其实与美金和毒品无关。大概老警长的父辈祖辈的时代,所谓恶人,无非不是因为色就是因为利,而这人类的弱点迟早让他们败在别人手下。如果牛仔与杀人魔想实打实的交锋的话,两人实力半斤八两,但是牛仔其实输在人性上,他要钱,要保护妻子,所以杀人魔能威胁控制他。反观杀人魔,他没有人性,连“恶”的人性也没有,不贪财不好色,甚至没有万能的弗洛伊德式的童年创伤性经验,没感情有原则,原则就是杀人,有着上帝一样天然的不可抗拒不可捉摸的力量。
当恶变成一种纯粹的恶,无从理解也无从破解,而他又充斥着这个社会的时候,年老者的经验:他们相信人性、道德、个人奋斗,相信勇气智慧和力量能战胜邪恶,他们所重视的个人和荣誉和坚守的信条,似乎都靠不住了,这大概是片名的意思,这是一个与过去断裂的社会,它的内在逻辑,在过去社会成长并成功的人怎么能把握得了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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